唐寅全傳 #8 第八章 (Pixiv member : 严微)

 　　第八章

　　唐解元正是一縷香魂在夢中與陸昭容情蜜恩待的當口，不想睡夢中忽覺有人將他推醒，連忙睜開眼睛一看，這一下真是嚇得一佛出世，二佛涅槃。但見春桃怒容滿面，雙眉倒豎的當床而立，兩道目光猶如閃電般射定自己的面門，那模樣兒簡直是又氣又憤，似乎受了什麽絕大委屈，遇到什麽深仇宿願一般。

　　唐寅心中早已明白，一定是自己身上的怪物作祟，讓她發現了秘密，這時也顧不得什麽名分，連忙從床上翻起，跪到春桃面前打躬作揖，逼低喉嚨叫著救命。

　　春桃見狀嬌軀忙慌著閃到一邊，看著唐寅又好氣又好笑，舉起一雙纖纖玉手，將一根指頭虛指著唐寅，嬌喘籲籲的問道：“你是何人？竟敢這樣大膽，冒充著女子混入閨閣，你可知你已犯了什麽罪律？”

　　唐寅見她尚能好生說話，沒有大喊叫人，心里的石頭放下一半，緊忙細細告訴春桃原委。只說自己因為在紫竹庵中瞧見姐姐和你們小姐，都是沈魚落雁的絕世姿容，一時心神恍惚，實在把持不定，又因自己是翰苑門第，輕易不得入內，這才想了這個糊塗法子，但求姐姐鑒憐我的一番苦衷，幫助小生，待成了小姐這頭婚事，小生絕不辜負，一定將姐姐收做二房，同回姑蘇永偕白首。

　　春桃聽得他正是那吳門才子唐伯虎，怒氣立時消了大半，心想這麽一個多才多藝少年高第的風流才子莫說自己，就是小姐說不定也會傾心誠服的嫁給他。不過自己只是一個使婢，哪里有那麽大的福分能夠嫁給一個解元，倒是定要問個明白才是。

　　想定主意，春桃又向唐寅低低問道：“你說你是唐伯虎，又有什麽憑證？你若是信口胡說，我可饒不得你！”

　　唐寅聽後連忙從貼身汗衫上摘下一顆白玉小印，送到春桃面前道：“姐姐請瞧，這就是小生的書畫印章，總可以相信了吧？”

　　春桃雖是識字，但對於印章上的纂文可分辨不清，但這樣一來，她反而相信唐寅身份，一腔疑心自然消失不見，呆怔怔地對著唐寅望了一會兒，臉頰上不知不覺浮現出兩朵紅雲，輕啟朱唇囁嚅道：“剛才……剛才你與我上藥時，可是瞧見……”

　　那時女子名節何等重要，若是被男子瞧見羞處，必定是再見不得人了，唐寅何等聰明立時醒悟道：“方才小生情急之下，不甚污了姐姐名節，還請見諒則個！” 說罷唐寅又深深作了個揖，“姐姐大可放心，小生素重信義，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，若姐姐實在不信，小生可當面立誓：我唐伯虎如果與陸昭容小姐得諧良緣，而悔卻今日之言，日後必遭顛沛，永無奮飛之日。”

　　春桃聽後自是心情愉悅，臉上映著一抹紅霞，就連屁股上的傷都忘了，含情脈脈看向唐寅：“相公，今日我既已允了你，必不會破壞你的事情，在可能的範圍內，一定會助你成功，但你畢竟是一位知書達理的正人君子，日後還得指望功名上進，就是日後小姐的姻緣真的得到，你也千萬不可造次，我聽小姐說過，歷來有許多胸羅錦繡，腹滿詩書的才子，只因一念之差，就使一輩子功名無分，所以一個人的心地才是最最重要的。”

　　唐寅萬沒想到一個使婢竟有如此見識，由不得肅然起敬，連連奉揖道：“姐姐金玉良言，小生謹當牢記，但我如今已是騎虎難下，不知姐姐有何良策，能夠使我早償心願，也能免得連累姐姐擔驚受險。”

　　春桃微微一笑道：“這可只能隨機應變，小姐何等精明，叫我一時可想不出什麽辦法。” 春桃說時，一眼瞥見窗紙上已經映上了一層殷紅的朝霞，這才發覺天已大亮，忙道：“我們談了這半天話，不知不覺已是天明了，小姐快要起身了，我先去伺候，你隨後便來。” 唐寅正問一聲：“姐姐你的傷……” 春桃盈笑道：“無礙了，打的不算重，只是略微行動不便罷了。”

　　含笑把頭一點，春桃緩著步子先行出房，唐寅待她走後暗道：想不到我欲尋八位佳人，倒是先和一位俏丫鬟第一個訂立鴛盟，這倒真是天假良緣！隨後消無聲息地溜回房去，改扮整齊，瞧著沒什麽破綻，才前去陸昭容房間伺候。

　　到了小姐閨房，正聽得陸昭容的話語，“春桃你傷還未好，今日便去歇息吧，讓秋月伺候就是。” 春桃央求不過，只好退出房去，正與唐寅打了個照面，看著唐寅在梳妝台上獻殷勤，藉此飽餐秀色，領略香澤，不免急壞了春桃，生怕他一時不慎，漏出破綻，若是東窗事發，自己說不定還要擔上個從犯的罪名，那就不知要挨上多少屁股板子了！

　　春桃回身一想，事到如此也不得不做了，只好讓他趕緊達到目的，快快讓他離開是非之地才是，想來若是小姐知道他就是唐解元，應該也不至反對才是。

　　而陸昭容經歷昨夜一事對唐寅更是刮目相看，因唐寅機警又替自己解了圍，不免打起了擡舉他的主意，晚上去春桃房里探視，將一番心思對春桃說了，這一番不免正中春桃下懷，忙道：“小姐，這秋月的才情如何？” 陸昭容想了想說道：“若是說真的，不免要高出我十倍，就是做我的師傅也是綽綽有余了。” 春桃又道：“小姐與她畢竟存著主仆名分，若是拜師未免不妥，老爺夫人也不能同意，但若是讓她與小姐義結金蘭，請夫人收她做義女，不也一樣可讓她傳授小姐嗎？”

　　陸昭容聽後一喜，讚道：“這確是個好辦法，我明日便稟明母親。”

　　第二日與陸夫人說了，陸夫人疑道：“一個鄉下女子，當真有如此才學？” 陸昭容適時回道：“母親不必疑慮，此前秋月所作松鶴遐齡圖，就連祖母都讚不絕口呢！”

　　陸夫人見女兒如此堅持，只好稟明了老爺和陸老夫人，當天便將唐寅喚來，當著眾人面繪了一幅瑤池獻瑞圖，老夫人看了，不由得連聲讚美，並說青出於藍，簡直比唐畫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，有老夫人肯定，老爺夫人自然沒有異議，便同意唐寅與陸昭容結為姐妹，陸夫人認其做為義女。

　　陸老夫人又吩咐廚下備上幾席豐富酒菜，又讓春桃帶著秋月上樓，重新改妝，換了小姐裝束，等會兒再下樓敘齒行禮。

　　這一來，可真把唐寅樂得心花怒放，幾乎就要原形畢露，就是春桃也真是說不出的心中愉悅，到了時辰，老夫人便命人將兩位小姐請來舉行拜見儀式，唐寅換了小姐裝束，更加容光煥發，美得不成芳物，唐寅先是拜過長輩，又與陸昭容雙雙互拜，兩人敘過年齒，陸昭容喚唐寅一聲“妹妹”，唐寅喚陸昭容一聲“姐姐”，兩人便結上了同心金蘭。

　　幸而至始至終唐寅未出差錯，春桃在一旁才把一顆懸著的芳心放定，禮成入席，唐寅暗暗想到：如今未成嬌客，倒先筵開東閣，這樣的境遇，真是人生一件快事！

　　到了晚上筵席已畢，陸翰林含著一肚子歡慰回了書房，老夫人才命她們姐妹上樓歇息，唐寅隨著陸昭容回到樓上，自然又添了一份親昵，不過他真正目的尚未達到，坐對著一位如花如玉的美貌佳人，心頭雖比炭火還要熱烈，卻又不敢貿然行事，正耐著性子思慮周全辦法之時，春桃忽然火急火燎地闖進屋內，對著陸昭容急道：“小姐不好了！外面有一群皂吏要闖進府里，說是要來拿小姐您！”

　　這正是：只道良宵天教定，誰知平地起風波。

　　欲知後事如何，且聽下回分解。